炫目的雷光將他眼前染成一片耀眼的白，他眼睜睜地看著小寶在他面前被雷光吞噬，他瘋了一般朝著雷光中撲去，卻又被狠狠地彈回來。

好像有一層看不見的東西，阻擋了他到他身邊的腳步。

他一次次撲過去，又一次次被彈回，明明近在咫尺，他卻怎麽也觸碰不到他。

雷光消散，周圍的一切都化為焦土，阻擋住他腳步的屏障消失不見，他終於撲了過去，可是卻已經太遲了，他曾經在的地方已經空虛一片，再也找不到他的影子。

鬼魂有眼淚嗎？他不知道，眼眶裏有什麽東西流了出來，順著臉頰滑落，還未落地便消散在空氣之中。

小寶還沒有死，他才不會哭，小寶一定還在這裏，他在和他玩兒，就像從前那樣，他在等著他找到他，他就會像從前那樣，快活地喊他一聲哥哥。

九叔他們趕到的時候，大寶已經挖了一個很深的大坑，他蹲在坑底，雙手一點一點地扣著地上的泥土，嘴裏喃喃地喊著小寶的名字。

“大寶，你別這樣。”

明叔跳進去蹲在大寶的身邊，阻止他手上的動作，大寶擡起頭，雙眼一片死寂，明叔看見他臉上流淌的血淚，揪心的疼。

“大寶，你還有我，明叔在這裏……”

明叔將大寶抱緊，一聲疊一聲地說著。

大寶還是呆楞楞的模樣，好像沒有聽見明叔的聲音一般，嘴裏只是念著小寶的名字。

站在坑洞上面的九叔背過臉，不忍心在看下去。

他還是用了那個方法。

九叔想起幾天前的那個夜晚，小寶找到了他，詢問有沒有避開天譴的方法。

那時候，他告訴他，他們兩個，只能存活一個。

他們殺人，犯了殺孽，救人卻是在積攢功德。只是那份功德不足以抵消他們兩個人的罪孽。

他記得那時候他說，所有的一切都因他而起，他願意承擔一切天罰，只願大寶能活下去。

那些功德不足以抵消兩個人的罪孽，那一個人的呢？

他給了他一張符咒，而他在天譴來臨時貼到了大寶的身上。

所有的罪孽全都轉移到了他的身上，留給大寶的只有功德。

兩個人的天譴，全部都由他來承擔。

九叔從懷中掏出一個信封，送到大寶手中。

他說：“這是小寶給你的信，也是他留在世間唯一的東西，你且好好看看吧。”

大寶從來不知道，小寶還會寫字，就好像他從來不知道，膽小的小寶有那麽大的勇氣，在天雷降下的時候，推開了他。

他不認識字，所以明叔將信裏的內容念給他聽。

大寶，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，我已經不在了。我知道這樣不對，我們說好永遠在一起，現在我卻丟下了你。可是大寶，我怎麽忍心讓你和我一起面對天譴。

我知道我對得起所有人，可是卻對不起你，對不起沒有陪你到最後。

大寶，我不在了，你還是和明叔在一起吧，你那麽笨，被人欺負了都不知道，跟著明叔，他雖然不靠譜了些，可是至少他不會將你給賣了。

大寶，不要為我難過，我很好，真的，小寶從來都沒有騙過大寶，你要相信我，這不是我的終結，我會在另一個世界好好活著的。

大寶，不要在殺人了，用你的能力好好救人，當你功德足夠的時候，就去找九叔，讓他幫你超度，重新投胎做人吧。

大寶，你是個好哥哥，我希望，下輩子，我還能做你的弟弟……

手中薄薄的一頁紙，現在卻好像重達千金，大寶空洞的眼睛裏重於有了一點光彩，他將手中的信紙緊緊貼在胸前，就好像抱著小寶一樣。

撕心裂肺的疼痛席卷而來，血一樣的眼淚洶湧而出，他的哭聲那麽絕望悲傷，好像整個世界全部都崩塌了一般。

小寶，天雷打在身上的時候，你疼不疼？

****

許多年過去了，當九叔和明叔已經變成白發蒼蒼的老人時，大寶終於積攢夠了功德，可以重新去投胎了。

在地府的鬼差前來接他的時候，大寶看著九叔，輕聲地問道：“九叔，小寶說我還會遇見他，他有沒有在騙我？”

大寶的眼睛裏幽深一片，看不見他眼底的情緒，九叔緩緩地點點頭，說道：“你會遇見他的。”

大寶隨著鬼差一同離去，明叔這才開口：“為什麽騙他。”

他們都知道被天雷所滅的鬼魂會魂飛魄散，根本不會有來生。

“我們知道，大寶不知道，給他一點希望不好麽？”

有希望，便有了盼頭，與其讓他知道真相，不如編織出一個虛假的未來，讓他相信，他們還會有再見面的那一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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